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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世欢 _分节阅读_30

既是无法说服三爷,上面只有一道命令:

逮捕,秘密处决。以绝后患。

月仙有好几天没看到三爷了。

一段时间来,只要是排演新剧三爷无不到场观看,而且有好几出都是按照三爷的建议来编排的。譬如《三娘教子》、《刺虎》、《骂殿》等剧。他料不着三爷遇着了麻烦,料不得三爷遭到了秘密组织的追掠,四面楚歌。他只管每天演剧,像被演剧携带着走似的,凭着一股子热忱,倒仿佛只有演剧他的精神才能稍稍平静下来,才能找到一丝希望,才能冲破内心的黑暗,在黑暗中撕开一条缝隙,从这条缝隙中逃遁出去……

时间马不停蹄,但他仍觉得一天挨着一天,有一种悲戚之感,一种倦怠无力,还略略有一种听不到声音、看不到色彩的感觉,只有一片雾气在眼中弥漫。不,不!他听到她的声音了,她抽泣的声音——送进他的耳底;他看到她的清瞳玉颊,鲜活的色彩——映入他的眼帘……那全部震颤他的情感,悉数袭来,就要熄灭的火苗又一次熊熊燃烧。他努力抵牾自己以不使自己陷入更痛苦的深渊中去。但他好像在两山之间,在一根绳索之上,摇摇欲坠,只觉得虚妄与凄楚。他企望努力演剧,以浑身的疲累盖过他内心的痛楚。有时候演完剧,他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,瘫在床上,一动也不能动,只等待着另外的最难堪的时候的到来:他的不能入眠。

浮世欢第三十二回(2)

他希望个人私情能真正上升到那种高尚的国家情感,现在,他试图努力激发爱国之热忱,并希望号召更多的人起来反抗外敌的入侵,但他却无法彻底地忘却自家的私情——尽管他乐意去做一个发动起来的机器。他不介意做一个机器!可是,爱情——它一旦产生,就很难消除,强行掐灭是难以办到的。因此,它总在他不经意间又故态复萌,出现在他的体内,装满他额头里的全部感官,甚至一次比一次强烈。他越是挣扎,心里扎下的根就越深,缠结得也越紧。他几乎是在与爱情搏斗,通过演剧。他一天到晚都在排演,像只拼命旋转的陀螺,疯狂地活着。他生来血液里就有这种疯狂,他消瘦得都快变了样子,以前那丰神俊逸的模样子,已连同那漫长的时间流走了,一切都被冷漠无情、深不可测的激流卷走了!他的躯体越发的纤瘦,脸子憔悴,愈加适合演悲剧!事实上,他排演的剧目多为悲剧——并不是说他喜欢演悲剧,但他演得太激烈了,不能使观众欢笑。谁能欢笑得起来呢?

“国家遭到了敌人的侵略,如果人民的思想还能引起痛苦,悲剧就是最好的警示!”这是三爷对月仙说的话,“人不能陶醉在过去的幻觉当中,应当警醒。”现在,干脆地说,他做着为了使人们警醒的工作,他自己也希望这个工作能使他对一个女子,对一段幸福的时光,最后在遗忘的烟雾中消逝。

可是从暗处涌来了压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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