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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世欢 _分节阅读_26

浮世欢第二十七回(2)

就拿排演水战这场戏来说,费的功夫就不小!因为这水战戏不同于陆战,大有讲究,譬如:水战的主帅见了面,不能马上就对打,得先亮相,噤声对望一番,因为两只船还远着哪!双方只能遥望,然后各自领了队伍,转身,对头,这才准备开战。这水战一旦打上了手,尽管打的套子无非是什么“么二三”、“腰蜂”、“兜鳖”、“棚头”等(2),但打的尺寸要比陆战慢得多,且只对敌人的上半身刺击,不仅如此,打几下就得停住,把身子一高一低颠几下——船在波动哪!船多的时候,如《擂鼓》一场,台下的看了好像满台都是演员,穿梭往来,转之不休,这种场面固然热闹,其实并没有激烈的战斗,关键是要走得齐整。您瞧演员们在台子上转来转去,这不是随便乱走的,有时候先往外翻叫作“二龙出水”,再往里挖叫“双进门”,或是走半个菠萝圈,形成一个太极图的样子,还有许多走法,都是集体的行动,稍一走错都可能乱了套儿。

月仙在剧中,场子虽不多,却包括了唱、念、做、打,样样俱全,还要换好几种扮相,又要统领全局,真是繁重得很。开场前,他就对各位同仁道:“今儿的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,大家伙儿可要铆上劲儿。”大伙都“哎”了一声,各自扮戏去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剧里韩世忠与金兀术水战一场,月仙扮的梁红玉要亲自擂鼓助战,这样才能增加战斗的气氛。但月仙对打鼓并不擅长,加之自学这出戏以来并未真正在台上动过,因此起先决定排演时就犹豫再三,可邱经理一通鼓动,说:“这角儿、广告等都定好了,要不排喽可不白费劲了吗?”箭已在弦上,月仙只得对经理道说:“那就把堂鼓抬出来,我先练练看,免得到时候下不来台就麻烦了。”堂鼓抬出来了,月仙认真温习了一遍,起先打起来不匀称,然后又照先前和杨万山切磋过的技法,鼓点子打着打着就上了手。这倒也让月仙念起杨君的好来!接着练了两天,竟打断了一根鼓槌子,之后,倒也找到了劲道儿,觉得应付过去应该不会有甚问题,这才把排演事宜定了。以后每次排完戏他又照练不误,那种苦练的方法,腿虽遭了殃,但也免去了关键时刻出岔子的担忧。这是题外话,不必多叙。

且说到了开演前一晚,万事俱备,不料想他却发起了烧来。大家都直担心,但他安慰大伙儿说:“没事儿,老毛病了,今晚好好睡上一觉准能恢复过来。”果然,安安稳稳睡了一夜,第二天他的高热竟退净了。大家都称奇,他却开玩笑说:“瞧见了吧,磨炼出来了!”说完,径自奔化妆室去了。

好戏这就登台。

大家伙儿都觉得今儿的演出有一种使命感,无不铆足了劲儿,拼力献演。激烈的战事造成的紧张气氛,让向来对热闹剧青睐有加的上海观众,把心都提上了嗓子眼。尤其到了《擂鼓》一场,月仙出场,“起霸”后接唱三支曲子。第一支《粉蝶儿》唱完,登山擂鼓助阵。第二支《石榴花》唱完,登舟助战。第三支《上小楼》唱完,就跟金兀术会阵了。台上杀得昏天黑地,台下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疯狂叫好,几乎把天桂剧场掀了个天翻地覆。好戏精彩不断,观众热情似火、演员充满激情,直至剧终。

演出异常成功。观众过足了戏瘾,也受了感动,感动之余亦莫不激发出爱国精神与奋起反抗的决心。等散了戏,学生站起来高呼抗战口号,代表爬到台子上演讲,观众并不走,等学生演讲完了,无不议论纷纷。这时,正准备从后门出去的月仙,被激动的学生请出来说话。月仙推托不过,只得重登台,面对激动的观众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,可到底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,只管通红了脸。

从十月二十四日到十一月初,月仙和同仁们一口气连演了一个多星期《抗金兵》。这出戏的受欢迎程度超乎想象,陆续的贴演,加上报纸、广告和人们口头上的宣传,差不离场场客满。

天桂大舞台在当时上海的各戏院,可算是最强之列,场内楼座池座可以容纳三千余人,还不算站地儿,但观众实在多,只得常常拉铁门。上海各报对此剧的赞誉真个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,在诸多评论中,有一个叫“子曰”的作者,其文章尤为热火,不仅把这出戏喻为投枪匕首,还将月仙个人精湛的表演作了全面的概述与评价。整个上海滩几乎轰动了,人们街谈巷议无不是此剧,一些抨击时局的词句和唱词,亦风靡全上海,成为时代的强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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