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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世欢 _分节阅读_14

莺时暗暗着急,可是拗不过母亲,心里急也没辙。越是急,越是烦乱,就愈要显出平静来。尽管从骨髓、血脉里,从她那心绪不宁的躯体里,生发出一种反抗心理,但面对现实,再粗暴的反抗心理也只能夹杂着愤懑的痛苦折磨着神经。她默默地压制胸中的渴望,同时,在感到从她身上产生的那美好的东西将可能被摧毁或覆灭时,她就忍不住颤抖。她蹙着眉头,闭上眼睛,希望自己的脸庞像死人一样平静。

接下来,她都表现得心平气和,甚至有说有笑,完全像一个充满喜悦的即将做新嫁娘的姑娘,仿佛早把之前的心上人抛到一边儿去了。如此,阮母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,脸上飘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非常之满意的容光,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融化成少女的红晕。阮宅上下,好像只有万十四姑老僵着脸,还老在阮母跟前打抖哩!

但是谁也没有料到,八月中旬,也就在上海的薛家公子薛谰秋下聘之际,阮家小姐突然失踪了。

浮世欢第十三回(1)

阮小姐失踪了。这下,阮家可就炸了锅儿!阮母鸭子踩水似的和下人在阮宅上下搜寻了一通,连蚊子也没逮着一只,鼻翼翕翕地喘着气,跳着脚叱骂:“吓!挨刀的冤家哎……你要闹出什么风潮来……折腾你老娘!”

阮母骂着,一面跳脚,一面拍腿,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了,又两手叉住腰,一脸的怒色虽说有些威风凛凛,但嘴唇皮只管抖颤着,可以看出,她已经气得十分厉害了。不过,她的怒气,衣襟底下,也有半肚皮对自己一时疏忽的怨气。

原来,莺时凭着自己的表演,表现出对婚事的积极态度与向往之情绪,使阮母认为峰回路转,女儿终是想开了。得意之际,渐渐地也就放松了警惕。尤其是最近这几天,阮母甚至不再给里间的门房加锁,觉得没必要把女儿看得过于严实的,也好考验考验女儿是否真个回心转意。因此,只在门外稍稍闩了一闩,观察了两天,见没有任何不妥的迹象,午睡时连门闩也懒得插了。谁知,就这么一次大意,却让女儿遁了踪影!

再说莺时,连着数日来“忍辱负重”,终是为了麻痹母亲视听,以便伺机逃出去和月仙会面:心里像着了火似的!她掩饰着急不可耐的心绪,违背内心的强烈渴望在阮母面前装欢卖喜,而且得十分小心,不让母亲从她流过泪而发肿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意图来。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冲出囚禁她的樊笼。

她的良苦用心与执著,终于等来了一个绝好的机会。

这日午间,她从小小的门洞里,窥探到母亲一如既往地躺下了,而关押她的房门并无上锁也没有插上门闩!再从焊满铁条的窗户往楼下看,院子里很安静,制作妆奁的匠人已经陆续完工走了,只剩下最后的给家具上漆的几个木匠,但也遵照母亲午睡的规矩没有发出声来,下人们(包括万十四姑)午饭后就围在餐间打牌、下棋或胡扯瞎侃,争论的喧响无不压到最低;只有门房在院门口呆着,但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在数那地缝里钻出来的一窝儿蚂蚁!回头,再借隙观望母亲时,已经酣睡沉沉,只怕响炸雷,一时半会儿天上都无以将其撼醒的了,真是天赐良机,此时不逃更待何时!她的心儿不禁“怦怦”乱跳,跳得身上的短袖衣襟都有些抖动,热血也倏地涌上了面颊,来不及作过多的思考,她当机立断采取了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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